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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洗完澡,在军官宿舍的走廊上遇见卡桑德拉中尉的时候,自由号已经在冥王星轨道上停泊了近一个小时。这是我们在太阳系中的最后一站。一周之后,战舰就会穿越柯伊柏带,驶入巨大虚空。
“嘿,你的指挥官在哪?”
“不知道,长官。”
我想一定是我顶着浴巾的样子吓着她了。这位女士眼里露出一丝恐惧,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能不知道,真是的。”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自她身边走过。
“长官……”
“什么事?”我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她脑后的茶色头发。
“您的名字是吉恩・杜弗雷吗?”她依旧背对着我,听声音显得相当紧张。
“是,你认识我吗?”我努力在脑海中回忆,最终确认自己在此之前从未与这位女士有任何瓜葛。
“不。我只是……只是在一本关于天地战争的著作中看到您被列入火星战役的死者名单……”
“哈哈哈!他们弄错了。”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但郁闷的心情仍然与过去一样。
宇宙历五年十一月五日,战舰在完成最后一次补给之后,与位于冥王星轨道的守望号永久空间要塞分离,正式告别太阳系向着半人马星座的方向进发。
巨大的战舰要穿越小行星密布的柯伊柏带是个难题。为了避免撞上巨山一样的陨石,我们不得不绕行了将近一个天文单位的距离,期间持续使用舰炮轰击迎面而来的小行星,甚至到最后不得不出动了约四千架次的战斗机体扫除航道上的障碍。虽然对罗恩・福格尔上将来说,这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但似乎有人就为此而感到相当开心。比如自海王星远日点突袭战之后就一直显得相当消沉的亨利。
用亨利的话说,亲身参加扫除航道障碍的行动,是保持高昂斗志的好方法。他在那架整个远征军中最耀眼的 ES -永恒寂静机体上加装了热能浮游炮,把航道上的陨石打得“哀哀叫”。跟他一样干得极为开心的人还有雷与阿尔瓦、我们的小甜心莎琳上尉更是表现得出类拔萃。如果你有幸目睹那夜燃烧的陨石雨和恍如群魔乱舞的战斗机群,一定会觉得他们疯了。
由于这是我的部下第一次参加实际的作战。尽管对手只是陨石群,布莱恩上校与杰克少校还是按照标准流程对战斗效果进行了评估。总之,看起来,在离开太阳系的时候,每个人都显得很忙碌。
如果你非要问我当时在做什么,我想即使我不说,卡 桑德拉 小姐也会说出来的。
我当时正在自由号某个视野极佳的地方,品着火星某个著名风景区出产的葡萄酒,独自欣赏战斗机师们轰击小行星的英姿。可惜这样的美妙时 刻总是无比短暂。很快便有一位眼尖的女军官发现了我……
“吉恩中将,原来您在这里。”
“喔,卡 桑德拉 小姐,难道你一直在找我吗?”
“对。”
“为什么呢?”
“因为我不习惯当别人都在忙碌的时候,自己却无事可做。”
“难道看着我也无事可做的样子,你就会习惯一些吗?”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您为什么不驾驶**出去兜一圈。看起来大家似乎都玩得很开心。”她偏了偏头,茶色头发也随之轻轻晃着。
“如果我不去的话,就有机会独占这瓶美酒。”我意犹未尽地盯着空瓶子。
诚然,驾驶咆哮的机甲在险峻的环境中飞驰是一件能令许多机师感到快意的事情。但正如过去我曾说过的,战斗并非我的理想。如果可以,我会选择别的方式开始自己的人生。此刻,我更愿意呆在战舰上,以旅行者而不是战士的心境迎接未来。
“可是您最终却仍然接受了这一次远征任务……”
“是的。其中的原因有很多。”
“比如……?”我和卡桑德拉坐在酒吧中借聊天消磨所有人都出去散步的这段时光。
“比如纯粹只是想看看太阳系之外的风景。”
“……”
“要知道,这是一次公费旅行的好机会。有些人喜欢一辈子都在路上走,看各种不同的风光。”我想她大概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加入这群人的行列,因为当我说完时,她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散步归来的那伙人匆匆出现在酒吧里,打断了我和亨利的美丽副官之间的话题。
“吉恩,你还是改行做机师教官比较有前途,我从未见过哪个指挥官有这么多优秀部下。”亨利单手抱着战术头盔来到我背后,那架势活象中世纪小说里屠龙归来的勇士。
“不过,与我比起来还是有不小的差距。我能对付他们五个。”他坐下来要了一杯杜松子酒一饮而尽,如果将杯中的液体换成红葡萄酒,大概每个人都会认为他在痛饮巨龙的血。
“是吗?或许他们的战斗评估结果会超过你喔。很高兴看见你重拾往日豪情,”我拿起桌上的扁帽,向坐在酒吧另一边的部下们点了点头,“真是 一个美好的晚上。再见,亨利。再见,卡 桑德拉 小姐。”
此刻有机玻璃的舷窗外,柯伊柏带正逐渐远去。黑暗广袤的巨大虚空扑面而来。生命中最漫长的一夜已经降临。在下一场战斗来临之前,我将安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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